12點，把早餐端到陽臺上。
正午的太陽居然剛剛好。投在咖啡和白瓷盤上也色澤溫暖。空氣里有土被曬暖了的濕漉漉的味道，和以前家里每一個泛潮的春天一樣，混沌，慵懶，并且拖泥帶水。
陽臺正對著的是一片低陷下去的荒地和一個水潭。我對著它們發了很久的呆才想到以前地理曾經學過一個地形叫做“鞍部”。嗯，大概就是那個樣子。明明是春天，可是看到的全是枯枝敗葉，失掉了積雪覆蓋，在這個季節讓人覺得難為情。唯一一棵綠油油的樹也是久經風霜的樣子，墨色的葉子反著光，得意洋洋的。
突發奇想要喝大麥茶，搜遍了貯藏結果翻出一大包叫做玄米茶的東西。于是決定嘗試這個名字看起來很有營養的東西。這時候如果是在家里，一定要找張咯吱咯吱的竹椅，在陽臺上老態龍鐘地曬掉一個下午。可是眼下條件不允許，也只好在落地窗前將就了。前兩天難得在公共休息室發現一本插圖版《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豎排版繁體字正合適慢慢讀。小時候喜歡那些一目十行的武俠小說，江南少年鮮衣怒馬；即使偶爾板下臉來說道理，也當是劇情需要無傷大雅。年紀大了反而開始捧一些童話故事讀，它們把一個個小故事說得娓娓動聽其實目的是總結一些讓人一愣一愣的大道理。有時候我由衷地覺得這些書是寫給中老年人看的，他們經歷過，犯了錯，失去了，然后看這些書，再來一個總結性感慨：是啊，如果當初怎樣怎樣，于是人生就完整了。看得早了，就老得早。
不過且不論手邊這本故事本身如何，它發生在安達露西亞，僅這一點就讓我歡喜。地中海，西班牙，多讓人憧憬的地方。一定要是沿海的城市，有碼頭，有倉庫，有海鳥，還有南腔北調的語言。空氣里混合海水的腥味和劣質的煙草味，酒吧里的舞娘眼風熱烈，鴉色長發飄垂，再綰一朵玫瑰，旋轉時血色裙裾翻飛起伏。一定要是晴天，天空是果斷的蔚藍色，一種讓人心甘情愿的流浪的顏色———而不是像金澤這樣淺薄的泛白的顏色，看得久了覺得自己好像慢慢變舊了。
說到天空，記得大一軍訓到了尾聲的時候，有天下午被拉出去學匍匐，一兩點鐘的太陽猛烈地曬，黃土飛揚，灰頭土臉，偏偏天漂亮得干干脆脆，是那種爽利的好看，借《紅樓夢》里對探春的形容，讓人“見之忘俗”。那樣的好顏色，明明應該躺在草地上瞇著眼睛聽歌的。
回過神的時候一個下午的太陽已經用完了。
唉，我荒廢的都是好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