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是怎么樣的人？

成誠坐在椅子上，閉著眼，一遍一遍想這個問題。

這是政委問他的問題，也是他問自己的問題。

我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他睜開眼。

（二）

成誠今年二十三歲，還很年輕。他只是很平凡的青年，卻因為心中熱血，報名志愿軍來到這離家萬里遠的邊境。

他永遠記得，離家那天，父親很鄭重地穿上自己的舊軍裝去送他。父親是老兵，那身軍裝脫了很多年了。分別前，他們相互敬禮，他看得懂父親的眼神，這不僅是父親對兒子的祝愿，更是一個老兵對新兵的期望。

戰爭殘忍，離家的少年，慢慢長成了保家衛國的男人。

“成誠，政委叫你過去。”戰友喊著他的名字。

成誠原本在擦自己的槍，他一向愛惜的很，有空的時間就要給它做保養，這是他最好的伙伴。

政委年長，聽戰友說是個飽讀詩書的人，成誠尊重這樣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就像偉大領袖毛主席，能帶領國家走向更好。

“張老師”成誠跟一大幫年紀相仿的兵私下里就愛叫張政委為張老師，有次在開會時說漏了嘴，沒想到張政委聽了卻很喜歡，他們就開開心心地這么一直叫下去了。

“哎，成誠來了。”張政委放下手頭的工作，揮手讓他坐下，“坐下坐下，緊張個什么勁，大小伙子還怕老師？”

張政委起身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今天叫你來呢，沒啥別的事，就是對你入黨的申請，我有些話要問你，也有些話要對你講。”

說到入黨談話，成誠難免有點緊張。天知道，那份報告他醞釀了多少個日夜，那幾天，只要是有空，就連心愛的槍也不擦了，全用來寫這個。

張政委找出他打的申請書，笑著道：“你小子，字寫的不錯。”

成誠愣愣地點點頭。

“入黨這事莊重得很，馬虎不得，你給我誠實地答。”

張政委問了很多，為什么入黨，對黨有怎么樣的認識……時間過得很快，到了最后一個問題，張政委問，你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成誠沉默了，他發現他答不出來，他根本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他是個怎么樣的人。

張政委見他沉默，“成誠，我給你時間，去想清楚你是個怎么樣的人。這是人生大問題，你必須弄清楚。”

（三）

戰爭從來不給人一點點喘息，它就像一個永遠無法滿足的惡獸。

但是春天來了。

成誠躺在簡易的病床上，腦袋還是嗡嗡地響，身體疼得也很厲害，他臨近窗戶，吃力地尋著陽光去。

戰爭沒辦法破壞大地的生機，離家萬萬里的邊境開始萌生它的春意。被炮彈摧殘過的土地，周圍長出了一圈綠油油的草，他渴望地湊近看，那草里還有一朵花。花朵嬌弱，隨著風微微地顫。

成誠移不開眼，目不轉睛，身上難以言說的痛似乎被慢慢治愈。

他掙扎著伸手去摸自己腰側的傷口，輕輕地摁一下，他呼出一口氣。

昨天，他用這個傷口，救下了戰友的命。

“成誠，現在人手緊張，戰友們都在各個地方，你安心養傷，好好地回去見他們。”　張政委來看他。

成誠點頭。

“好，成誠，你想好那個答案了嗎？”

成誠轉頭，窗外還是那一讓人奪目的綠色，上面開出希望的花。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我熱愛這片土地和我身邊的戰友，我用盡我的一切去保衛他們。”

陽光照在他臉上，他還是很年輕，臉還是少年人的樣子。

你是個怎么樣的人？

“我愿意為了祖國拋頭顱灑熱血，絕不退半步。”

這是成誠的回答。

這是無數中華兒女的回答，他們青春，他們熱忱，他們從來不肯茍且偷生，從來不肯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