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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灘河的早晨(節選)

    這是一個炎熱的夏天的早晨,秧雞躲在稻田里“哥呀哥呀”鬧個不停,知了藏在樹上“去了去了”吵個不休,腳下的水田,冒著一股股熱氣。清早,就給人以一種煩躁不安的感覺。

    沙灘河對面,余嫂家去年才修的新房子,門窗一直緊閉著。日上三竿,該吃早飯的時候,還是門窗緊閉著。樹身掏出手機對著河岸撥了兩遍,沒有回音。立刻,那濃黑的眉宇間皺了一個“川”字。余嫂可不是個懶惰的人,家里前幾天出了事,她要是再想不開,后果可難想象。樹身把最后一枝藕根摔上車廂,回頭對妻子水蓮說:“你到河那面看一下,大半天了也不見她出來。沒事就陪她說說話,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要得。”水蓮掀開草帽,是一張又白又紅的圓臉,綻開的酒窩裝滿了汗水。水蓮說,“你們也早去早回,叫水華車開慢點。”

    駕駛室伸出一個圓圓的腦袋,戴一副墨鏡。墨鏡說:“你就別羅嗦了。”說著,他又斜眼看了看皺著眉頭打著火機的樹身,說道,“姐,你就放心嘛,我又不是才學開車。”

    樹身撇了撇嘴,遞給水華一支煙 。于是,這輛灰白的福田輕卡,就在沙灘河邊平坦的水泥馬路上奔跑起來。

    今天進城,先把水華的魚送到水產公司,然后是余嫂的西瓜發給接瓜的,最后才把藕根打給那些蔬菜販子。

    水華忽然問道:“余嫂的西瓜占了大半車,運費的事你跟她講了沒有?”

    樹身說:“還運費呢,瓜有好多,到哪里去了,她恐怕都還不曉得呢。”

    水華一腳踩住剎車,車子“吱”地一聲停在路邊。水華說:“回來就不怕扯皮呀?”

    樹身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扯皮? 扯哪樣皮?”

    “哥呀,不是我埋怨你,余嫂家出了事,該幫的也幫得差不多了。昨天你說她家西瓜要爛了,大家七手八腳的就摘了。可她卻面都不照一個,那房子窗戶那么大,她未必會看不到啊?你不問青紅皂白就把西瓜裝上車,到時不要說運費,她要是來個不認帳的話,我看你啷個說得清楚?”

    樹身漫不經心地說:“哪樣青紅皂白?瓜是大家摘的,過磅時又有本子記著,今天進城叫人家打張條子,回來和錢一起交給她不就完了嗎?你呀,別把一個人想太復雜了。”

    見水華不吭聲,樹身又說:“運費的事,你不用操心,保證不少你一分。再說,沒西瓜你也要進城,就算搭個車也不行啦?”

    “不只是錢的事。”水華辯解道。

    “那是哪樣事?”樹身問。

    水華說:“她那怪脾氣,平時總是板著一張馬臉,好像哪個借她谷子還她糠殼似的。為人又摳,去年房子修起來,那天想喝兩杯,居然做出那副樣子。今天田里西瓜不見了,那還了得呀?”

    “咳!你就少發點牢騷吧。那天明明是你要拉魚進城的,為你安全著想,你姐叫把酒杯收起來的,怎能怪人家余嫂呢?不就是兩杯黃湯嘛,也值得記這么久?瞧你那樣子,小肚雞腸的。”

    “我?小肚雞腸?”水華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樹身又說:“有些事你還是不懂,人家老余常年打工在外,兒女都在城里住校讀書,一個老外婆癱在床上,田間地頭,豬馬牛羊,就一個人撐著,你說她板著臉,她笑得起來嗎?再說一個單身婦女,又是徐娘半老的那種,嬉皮笑臉的,別人如何看她?就這樣,還有人打她的主意呢。”

    水華接過話:“是啊,是有人啊。去年臘月間,有人摸進她屋里,還是你趕去打跑的,可是派出所問起來,結果呢?她倒好,閉口不開,大家只曉得是你從她家屋里出來的。”

    “我?我人正不怕影子歪,怕哪樣?”

    “你呀,總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幫助她,關心她,可人家對你又如何?去年,有人得了狂犬病,鎮里組織打狗,你帶著人走到她家,她卻大吵大鬧差點沒打你。要我說啊,自家的狗咬自家的兒,那叫報應!人死了,給她埋了,一句話不說,好象全村的事似的。”

    樹生說:“你要這樣想還不是可以。”

    水華又說:“哥啊,余嫂家的事也該適可而止了,圖個哪樣嘛?曉得的人說你是幫她,不曉得的都有些風言風語了。”

    “行啦!”樹身大喝一聲,“人家都到這一步啦,不但沒有一點同情心,反而說些缺德話,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巴,過分啦!”

    突然而來的一聲大喊,嚇得水華肩膀一抖,連墨鏡都跌落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樹身,半天才緩過神來:“你吼哪樣啊你?” 

    樹身也不作答,沉吟半響,不慌不忙地點燃兩支香煙,瞟了水華一眼,順手遞一支給他。

    水華哭笑不得,他兩眼平視前方,雙手扒在方向盤上,那本來就十分肥圓的腦袋上,所有的器官氣得更加肥圓了。

    兩人一聲不響地悶駕駛室里,臉上額上,汗流如雨。發動機“突突突”地顫抖著。水華接過香煙猛吸一口,吐出一串長長的煙霧。他忽然跳下車去,“砰”地一聲摔了車門,嘟噥道:“我去給她消下來。”

    樹身連忙熄了發動機,跟著跳下車去。水華嚇得連退兩步。樹身說:“行了,到那邊樹下,有話慢慢的說。”

    兩人坐到一棵梧桐樹下,一陣涼風吹來,荷塘里的荷花順著風,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點頭。荷塘那面的稻田里綠浪翻波,遠遠的沙灘河面上,水蓮正搖著小船向著河對岸劃過去。余嫂家去年才修的新房子,倒映在河水里搖晃不定。

    “算了,剛才是我一時沖動,不該對你發那么大的脾氣,你不要往心里去。”樹身說。

    水華沒好氣地說:“在村長大人面前,我哪里敢啊。”

    樹身禁不住一笑,他知道水華的心里,已是漫天烏云都散了。于是,便跟他講起了余嫂事情。

    余嫂從小跟著她外公外婆長大。她家老余以前是磨剪刀的,十幾歲起就走村串寨從四川來到沙灘。兩人走到一起,在外公外婆的茅草屋里成了家。安埋了她家外公,后來有了兒子余春女兒余暉。兒女們一天天長大了,需要用錢的時候,老外婆卻癱在床上。兩個人起早貪黑節衣縮食好不容易把孩子們拉扯起來,又把老房子掀了蓋成現在的樣子。如果不“摳”,哪有這些?

    沙灘河的人們崇尚文化,重視教育。別的孩子都攀比著考大學奔出去了,他們也有相同的愿望。老余說,以前命苦,沒學到文化,吃盡了苦頭。現在再苦也不要苦孩子,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兒女供養出去。這不?老余在浙江打工,還不曉得家里的事呢。

    春上打狗,她不讓打,也有她的難處。一個女人在家,若有動靜,能有幾聲狗叫,也算頂著一個門戶,多幾分安全。只是當時工作沒做細,發生了不快。她不讓打,還可以關起來的呀,結果吵起來了。

    可憐她兒子春兒,學習好,高考都過了,估計上個重點沒問題。雖說條件不是很好,總會有辦法。今年鎮上開會傳達上面的精神:誰家孩子只要考上大學就獎勵,條件差的,還可以由村里出證明向上面申請補助。有多方支持,供給一個大學生應該不成問題,可是誰曉得大家一番熱情,卻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老余一家的希望竟然毀在了自家養的狗身上!

    他家喂那條狗,又蹦又跳,平時似有靈氣。余春兒每回回家,它都要遠遠的跑去接他,每回要走,又遠遠的送。去年三月間,卻突然不見了。一家人到處好找。余春兒回來,居然在菜花叢中把它找到了。見它又臟又臭的樣子,就拉到河邊去洗澡。沒想到河風吹來,河水一響,那狗日的就發了瘋!一嘴給他咬在手上。他妹妹余暉氣得一鋤把它打到河里,幾經掙扎,竟然淹死。回頭查看哥哥的傷,咬在手上,幾顆牙印。

    余嫂見傷勢并不重,又是自家狗咬的,也就沒在意。沒想到三月間的傷七月間就發了,把他送到哪家醫院都說醫不好。余嫂急得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就跑去金鼎山求菩薩,等她回來時,人已經冷了。醫生說余春兒咽氣時還要人找繩子把他捆好,免得在他受不了的時候傷到他媽。

    余嫂只見醫生嘴巴動卻沒聽他說什么,看到兒子面前的被子都被撕爛了,頓時昏倒下去。等她醒來,一把抓掉手腕上的吊針,又是捶胸又是撞墻跟瘋了似的。她嘶聲沙氣地哭著責怪自己,沒想到自家的狗不認自家的人!她說,要是正月間不把狗藏起來就好了,都是老天不睜眼,有意讓她遭報應。那天她搞得天昏地暗的,整個醫院都為她難過。

    樹身講到這里,嘆了一口氣。水華坐在一邊皺著眉頭一聲不吭。幾只蜻蜓沒頭沒腦地來回奔波著,兩只蝴蝶,互相依偎在刺梨花開的花蕊中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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